□杜貴波
(山東司法警官職業(yè)學院,山東濟南250014)
評訴訟時效司法解釋中的價值趨向
□杜貴波
(山東司法警官職業(yè)學院,山東濟南250014)
2008年8月11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事案件適用訴訟時效制度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體現(xiàn)了督促權利人行使權利,禁止權利的濫用,以維護社會交易秩序,進而保護社會公共利益的價值趨向。此價值趨向具體表現(xiàn)在限定訴訟時效的適用范圍,堅持訴訟時效的法定性,明確法院不得主動援引訴訟時效,放寬訴訟時效期間的起算,擴張訴訟時效障礙的適用等制度設計上。這與當前司法背景相適應,應當予以肯定。
訴訟時效;權利;秩序;價值
2008年8月11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事案件適用訴訟時效制度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下稱《解釋》)由最高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第1450次會議通過、公布并自2008年9月1日起施行。該部司法解釋的出臺,對于解決實務中訴訟時效疑難問題的指導意義是不言而喻的。更重要的是,它明確了司法中適用訴訟時效的價值趨向,即:訴訟時效制度雖具有督促權利人行使權利的立法目的,但其實質并非否定權利的合法存在和行使,而是禁止權利的濫用,以維護社會交易秩序的穩(wěn)定,進而保護社會公共利益。”[1]此種意旨,充斥著該部司法解釋中的幾乎每一個具體條款,可歸納為如下幾個方面:
《解釋》第1條規(guī)定:當事人可以對債權請求權提出訴訟時效抗辯,但對下列債權請求權提出訴訟時效抗辯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一)支付存款本金及利息請求權;(二)兌付國債、金融債券以及向不特定對象發(fā)行的企業(yè)債券本息請求權;(三)基于投資關系產生的繳付出資請求權;(四)其他依法不適用訴訟時效規(guī)定的債權請求權。顯然,《解釋》在《民法通則》籠統(tǒng)規(guī)定的基礎上,進一步將訴訟時效的適用范圍具體限定到債權請求權,并對屬于債權請求權的幾種特定情形予以排除。
對訴訟時效適用范圍的確定,具有雙重的意義:一方面,它直接關系著公民的權利保障與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因為,公民只有首先知道哪些權利罹于時效,哪些權利不罹于時效,方可以談論充分積極行使權利的問題,也方可以切實保障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和交易的有序性;另一方面,它集中體現(xiàn)著立法者的價值選擇。立法者在確定訴訟時效適用范圍時必然要面對諸對相互沖突的價值,例如:社會利益與個人利益,靜態(tài)權利與動態(tài)權利,抽象權利主體與具體權利主體,社會意思與個人意思等。一種價值的選擇往往意味著對另一價值的同時的限制,訴訟時效適用范圍的確定則直接關系著諸對價值之間的平衡。[2]
從反面觀察,不能明確訴訟時效適用范圍容易誘生如下危害后果:不應適用訴訟時效的權利被適用,使權利人的正當權利由于訴訟時效的經過而不受法律的保護,從而違背法律公平、正義的精神;應該適用訴訟時效的權利未被適用或未被正確適用,從而破壞訴訟時效制度穩(wěn)定法律秩序的基本價值。[3]例如,由于我國《民法通則》對于訴訟時效的適用范圍不夠明確,在司法上很容易造成任何民事糾紛都可能適用訴訟時效的誤區(qū),導致權利受到不當剝奪。甚至一些法官會認為,既然《民法通則》沒有說明哪些權利不能適用訴訟時效,那么從民法通則的基本法地位來看,應該是所有的民事權利都適用訴訟時效的規(guī)定。
《解釋》將訴訟時效的適用范圍限定為債權請求權,可以糾正由于《民法通則》的籠統(tǒng)規(guī)定所引發(fā)的誤用,從司法的層面將大大減少實務中的擴張濫用現(xiàn)象。
《解釋》第2條規(guī)定:當事人違反法律規(guī)定,約定延長或者縮短訴訟時效期間、預先放棄訴訟時效利益的,人民法院不予認可。該條規(guī)定明確肯定了訴訟時效的法定性。
不可回避的事實是:法定訴訟時效期間的長短并不總是與當事人的利益相符,因此,他們可能希望通過約定的方式變更時效期間,或者通過訴訟的形式期望法院以自由裁量的形式對時效期間予以干預。同時,任何法律制度在實踐中的效用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或多或少存在變動的空間。訴訟時效制度也不例外,正如有學者指出的那樣:訴訟時效是不令人愉快的,因此“每種平衡性解釋都可被允許對其予以排除”。①See Bankton,II,xii,48.此顯示:在法律規(guī)定已臻明確的情形下,法院在具體個案中所表示的觀點當然不能偏離立法的意旨,但在立法文字存在意思沖突或含義隱晦不明時,法院則可以在法律的量尺之上,刻劃其對于粗心大意的即將因時效的援用而喪失權利的權利人的同情尺度,并斟酌是否因此給予義務人過多的利益而形成不公平的局面。
然而,訴訟時效以犧牲已罹于時效的債權人的利益為代價,是由于其價值趨向中含有保護效率、秩序安全等的公益考慮在內,允許任意設置或變動該制將違背此制度的目的。因此,羅馬人早認識到:時效制度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它促進交易,另一方面它出于兩害相權取其輕的原則容忍違法行為,為了減少對法律的破壞,必須對適用時效的情形實行法定主義。[4](p101-102)各國立法者堅持訴訟時效法定性的原因,至少潛在地蘊涵了這樣一種考慮在內:由于訴訟時效所內含的權利剝奪性特征,在規(guī)定該制時應采取謹慎的態(tài)度,通過賦予其嚴格的法定性以控制其制度的濫用,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其負作用。
該部《解釋》顯然考慮到了訴訟時效在現(xiàn)代經濟生活中的多元價值化特征,在認同訴訟時效積極意義的前提下,堅持其法定性以防止制度被濫用。
《解釋》第3條規(guī)定:當事人未提出訴訟時效抗辯,人民法院不應對訴訟時效問題進行釋明及主動適用訴訟時效的規(guī)定進行裁判。該條規(guī)定明確了對法院主動援引訴訟時效的否定性態(tài)度。
法院可否依職權主動援引訴訟時效?從比較法上來進行考察,存在著兩種立法例。一種立法例是以原《蘇俄民法典》為代表,規(guī)定法院主動援引訴訟時效?!短K俄民法典》第82條規(guī)定:“法院、仲裁局或者公斷法庭,不管雙方當事人申請與否,均應當適用訴訟時效?!绷硪环N立法例規(guī)定法官不得主動援引訴訟時效,只有當事人要求才可以適用。后者是各國法律上的通行做法,如《日本民法典》、《法國民法典》、《瑞士民法典》都明確規(guī)定了法官不得主動援引訴訟時效,只有當事人要求才可以適用。
訴訟時效抗辯權本質上是義務人的一項民事權利,義務人是否行使,司法不應過多干預,這是民法意思自治原則的根本要求。當事人一方根據(jù)實體法上的訴訟時效抗辯權在訴訟中提起的訴訟時效抗辯是實體權利的抗辯,是需由當事人主張的抗辯,當事人是否主張,屬于其自由處分的范疇,司法也不應過多干涉,這是民事訴訟處分原則的應有之意。因此,遵循上述意思自治原則和處分原則,在義務人不提出訴訟時效抗辯的情形下,人民法院不應主動援引訴訟時效的規(guī)定進行裁判,該規(guī)定也與法院居中裁判的地位相適應。在義務人無主張訴訟時效抗辯權的意思表示的情形下,如果人民法院主動對訴訟時效問題進行釋明,則無異于提醒和幫助義務人逃債,有違誠實信用的基本原則。因此,該司法解釋規(guī)定,當事人一方未提出訴訟時效抗辯,人民法院不應對訴訟時效問題進行釋明。義務人關于訴訟時效的抗辯應當在一審中提出,二審提出的,不予支持。[5]
由于《民法通則》中對此問題未予確認,加上勝訴權主義的盛行,我國司法實務中一度存在法院主動援引訴訟時效的現(xiàn)象。尊重民法的意思自治原則,規(guī)定法院不得主動援引訴訟時效,從司法機關的層面亦能夠使訴訟時效的濫用得以有效抑制。
訴訟時效期間的長短所體現(xiàn)的制度價值理念的差別,尤其在長短的程度差距太大的情況下,更為明顯。正如學者指出:權利方的利益安全系數(shù)與時間長度成正比例關系,即訴訟時效期間越長,其權利也就越有可能得到保護,相反在時間長度為零時,其安全系數(shù)也就降到了零,即權利人的現(xiàn)有權利轉眼就可能喪失殆盡。[6]訴訟時效的作用,很大意義是通過訴訟時效期間的具體設定得以實現(xiàn)的。訴訟時效期間的長短取舍,直接反饋著立法者的價值趨向。
訴訟時效期間除了通常視請求權性質的不同而確定外,在立法技術上,還與時效期間起算點的規(guī)定相互影響,二者依安全性與倫理性價值相互協(xié)調的原理而互為牽制,從而訴訟時效期間起算點的確定標準也影響著時效期間的長短。毫無疑問,即使是10年的普通時效期間對于債權人來說也可能太短,因為其可能無法知曉是否發(fā)生請求權,或雖然知道發(fā)生請求權,但不知債務人是誰或因諸如不可抗力等其他原因而無法主張其權利。反之,如果訴訟時效期間起算以其獲知發(fā)生請求權開始,1年的時效期間也可能足以保護債權人的利益。由于訴訟時效起算點的確定事實上與訴訟時效的期間長短相關聯(lián),對于起算點的具體設計也足以體現(xiàn)立法者對于訴訟時效的態(tài)度:如果設計目的在于變相加長時效的期間,則對權利人的保護更為有益;相反則側重對義務人的保護??梢?,訴訟時效期間起算點的確定構成了時效期間所考慮的一個關鍵因素。
正如《解釋》的起草人所聲稱的那樣,訴訟時效制度設立的目的之一是為了督促權利人及時行使權利,穩(wěn)定社會經濟流轉關系,促進市場資源的最大利用;但從訴訟時效制度的本質上來說,其目的仍然是為了保護特定民事主體的民事權利,而并非刻意剝奪權利。法律上要給權利人行使權利的期間,無論長短,都要考慮到民事主體在行使自己權利、實現(xiàn)自己權利方面的一種公正性?!督忉尅返?-8條,圍繞對訴訟時效起算點的幾種具體設計,表明了對訴訟時效寬松式適用的態(tài)度。
以《解釋》第5條規(guī)定為例,規(guī)定當事人約定同一債務分期履行的,訴訟時效期間從最后一期履行期限屆滿之日起計算。在分期履行之債中,如果其中某期債的履行出現(xiàn)瑕疵,如何起算訴訟時效:是從整個債權的履行期屆滿時起算還是自該期問題之債的履行期界滿時起算?這是理論與實務中爭論的問題之一。對其不同的選擇會產生兩種不同的訴訟時效適用后果。顯然,從整個債權的履行期屆滿時起算較之自某期問題之債的履行期界滿時起算,起算點在時間上更遲(或者在問題之債為最后一期的情形下時間上重合),也更有利于權利人的權利保護?!督忉尅芬?guī)定訴訟時效期間從最后一期履行期限屆滿之日起計算,實際上是主張從整個債權的履行期屆滿時起算。在理論的層面,盡管這一規(guī)定從發(fā)展的角度是否合理尚存有爭議,但顯見的一點是:該規(guī)定昭示了優(yōu)先保護權利人與禁止訴訟時效濫用的意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有效解決甚至結束司法實務中對于分期履行之債如何適用訴訟時效的爭議。
在今天,司法的適用與學界均在一定程度上夸大與張揚了訴訟時效制度的傳統(tǒng)價值功能。真正需要建樹的工作可能更在于:如何通過具體機制的設定,使訴訟時效的積極作用得以合理有效地發(fā)揮。訴訟時效的障礙便是對訴訟時效制度予以合理限制以期有效實現(xiàn)其正當價值的典型機制之一。這種障礙性機制是指,訴訟時效開始進行后,因一定事實的發(fā)生或存在,正常進行將產生非合理性后果時,令其中斷、停止或延長以打破訴訟時效期間的進程。它是為克服本制度的強行性引發(fā)不正義現(xiàn)象而采取的間接措施。為訴訟時效制度設定障礙的價值理念在于:任何一種制度,無論本身是何等的有效率,某種程度上總會伴生一定的負作用,呈現(xiàn)建設性一面的同時暴露出或多或少的破壞性?;蛘哒f,即使一種制度的負效應在其設置之初尚難以呈現(xiàn),隨著時間的遷移,尤其是該種制度本身適用的膨脹,其破壞性最終會以不同的形式逐漸顯現(xiàn)出來。這就要求有相應的配套制度予以遏制。正如德國學者卡爾·拉倫茨所言,為保護某種較為優(yōu)越的法價值須侵及一種法益時,不得逾達此目的所必要的程度。民法設置訴訟時效制度,著眼于維護社會公共利益,維護社會經濟秩序,因時效期間屆滿而發(fā)生與原權利人利益相反的法律效果,所以訴訟時效制度實質上是對權利人行使權利在時間上的一定限制。但如果過分地限制權利人行使自己的權利,又將違背民法所蘊涵的公平正義理念。因此,為了保護權利人的利益不受無辜剝奪,各國的訴訟時效立法均規(guī)定了限制性制度,也即此處所說的訴訟時效的障礙機制。
訴訟時效的障礙作為本制度的平衡器的形式而出現(xiàn),其價值理念必然左右于訴訟時效制度的價值理念而與之共生。以訴訟時效的中斷為例,訴訟時效制度被認可的價值度越低,其被中斷的可能性越大;反之亦然。在訴訟時效制度適用稀疏的時代,其適用范圍相對狹窄,對權利的剝奪極為有限,與之相應所設置的障礙機制發(fā)揮的空間亦非常狹小。而在訴訟時效制度濫觴的時代,訴訟時效寬泛的適用表現(xiàn)為對權利的不甚合理的剝奪,只有拓寬訴訟時效障礙的適用范圍,才可以最大程度地制約訴訟時效制度的濫用,因而使訴訟時效障礙機制的價值得以凸顯。體現(xiàn)的原理即:訴訟時效的適用幅度越窄,越不需要障礙;適用幅度越寬,越需要更多的障礙加以平衡與制約?,F(xiàn)代社會,訴訟時效制度的主要功能越來越趨向于維護法律秩序的穩(wěn)定,以犧牲一定利益來維護已有的法律關系,在一定意義上是“兩利相權取其大”的體現(xiàn)。但其畢竟是以犧牲一定的利益為適用代價的,這決定了其適用應當保留一定的彈性。同時,訴訟時效究其本質是純技術上的選擇,它的產生主要是為了調配一定存在矛盾的法律利益,如果其適用過于隨意,遠離了該制度原本所追求的法律價值目標,為此需要設定一種制度進行協(xié)調與遏制,設置訴訟時效障礙的意義也在于此。
適用訴訟時效制度時,在出現(xiàn)沒有充分的證據(jù)或者證據(jù)模糊,無法確定時效期間是否達到的情況下,應當趨向于保護原權利人的利益。例如,德國法院就趨向于寬松適用該制度以減少其產生本身使權利人喪失合法訴權的嚴苛后果,因為,許多時候時效法不能很好地平衡債務人與債權人之間的利益。這一原則筆者稱之為“從寬解釋原則”。我國司法實踐中常常出現(xiàn)“從嚴”傾向,由于缺乏比較精細的障礙機制立法,法官動輒適用訴訟時效,所產生的后果可能會有:一是權利失衡,尤其在債權為大宗款額的情況下,僅僅因為超出了很短一段時間的時效便宣告?zhèn)鶛嗖辉偈艿椒杀Wo,債權不受保護的極大利益與很小的時效利益之間顯然極為不對稱;二是容易引發(fā)以“自力手段”解決糾紛的惡性傾向。傳統(tǒng)訴訟時效制度的適用注重其本身對于權利人的限制功能,因此,訴訟時效障礙的適用比較嚴苛;當前訴訟時效制度的適用有濫用趨勢,與民法的權利保護主義相違背,訴訟時效障礙的適用采用寬松的態(tài)度應更為妥當。
此次出臺的《解釋》第10-20條,用了近一半的條款與篇幅(例如僅第13條便規(guī)定了9款之多的“與提起訴訟具有同等訴訟時效中斷的效力”的情形),在基本法允許的范圍內,極大限度地擴張了訴訟時效中斷、中止的適用。這些規(guī)定使得訴訟時效期間更容易被打破、中止從而得以變相延長,透視了立法者反對濫用訴訟時效的明確意旨。
根據(jù)我國《民法通則》第138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zhí)行<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171條的規(guī)定:超過訴訟時效期間,當事人自愿履行的,不受訴訟時效限制;義務人履行義務后,又以超過訴訟時效為由翻悔的,不予支持。根據(jù)《解釋》第22條的規(guī)定:訴訟時效期間屆滿,當事人一方向對方當事人作出同意履行義務的意思表示或者自愿履行義務后,又以訴訟時效期間屆滿為由進行抗辯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顯然,在相關立法的基礎上,該《解釋》進一步將拋棄時效利益的效力擴展到“當事人一方向對方當事人作出同意履行義務的意思表示”的情形。
時效利益的內容因所采立法主義不同而有所差異。從抗辯權發(fā)生主義的角度,時效利益是義務人因時效屆滿而具有的某種特定權利。既然是權利,則當然可以予以處分。因此,所謂時效利益的拋棄,就是時效利益享有人對于因時效完成蒙受損害的人,以意思表示拋棄其拒絕履行的主張,不以時效為由予以抗辯。筆者以為,時效利益拋棄是義務人不接受時效利益的特定意思表示,屬于單方處分行為,拋棄者須有行為能力和處分能力,有單方的意思表示即可,無須相對方同意。當然,拋棄時效利益并不能隨意而為,而應當對其設置一定的限制性條件。首先,拋棄既是意思表示,那么應準用有關意思表示及法律行為的有關規(guī)定。同時,由于拋棄是一種處分自己利益的行為,則須以有處分權為其生效條件,如《法國民法典》第2222條規(guī)定:“無處分權的人,不得拋棄已完成的時效?!贝送猓瑨仐墴o須明示,默示也可。例如債務人于訴訟時效完成后,支付本金之利息、提供擔?;蛘呗男胁糠至x務等,均可視為拋棄。[7]
時效利益一經拋棄,一般認為即發(fā)生阻斷訴訟時效的效力,使法律關系回復到時效完成前的狀態(tài),債務人不得再以時效已經完成拒絕給付。同時,由于拋棄是一種意思表示,因此拋棄的效力只及于意思表示人與受領意思表示的相對人之間,如果時效利益屬于多數(shù)人時,除法律明文規(guī)定外,一人拋棄其影響不應及于他人。例如,連帶債務人之一人拋棄時效利益,其效力不及于其他連帶債務人。
一種完全無視或忽視基本價值的一個價值或多個價值的社會秩序,不能被認為是一種真正的法律秩序。在某些制度中,當對基本權利和義務的分配沒有在個人之間作出任何任意的區(qū)分時,當規(guī)范使各種對社會生活利益的沖突要求之間有一恰當?shù)钠胶鈺r,這些制度就是正義的。同樣的道理可以用于此:就訴訟時效制度而言,其產生的理念在一定意義上是為了促使權利人及時行使權利、促進效率或維持法律關系的穩(wěn)定,具有一定的矯正性。如人所言:“矯枉過正”,如果時效制度的過分適用破壞了法制的基本理念,也會轉為不正義,因為它在一定意義上打破了利益的合理均衡狀態(tài)。由于時效制度本身所攜有的剝奪性色彩,端正其價值趨向是極為必要的。圍繞此,筆者作如下幾種簡單的表述:
⒈關于訴訟時效,首先應當認識的一個問題是:對一個請求權時限問題的處理,不是一個單純的應不應當適用訴訟時效的問題,而是一個在充分考察其價值基礎之上,判斷如何適用以及適用到什么程度最合適的問題。
⒉訴訟時效制度是一把雙刃劍,它的存在并非如同許多其他法律制度一樣發(fā)自內在的必然,而是基于特別的考慮而對權利人的利益實施一定的剝奪。也就是說,大多數(shù)的民事法律制度通常以保護私權利為目標,而訴訟時效制度至少從表象上看是對特定主體正當權利的損毀。正因為其存在是以犧牲權利人的利益為前提的,必須存在非常正當與必要的理由方可以適用,也即,之所以使權利人作出此種犧牲,是因為存在更大的價值需要。針對我國訴訟時效制度是否合理,不同的學者依據(jù)價值觀念的差異存在不同的觀點和看法,如果訴訟時效未被正確理解和適用,將會破壞并難以實現(xiàn)本制度的基本價值。
⒊一般認為,價值沖突是法存在的前提條件之一,法的功能就在于最大限度地阻止在沖突中發(fā)生價值耗損。而在任何一個社會里,法律價值的沖突都是普遍存在的。法律價值之間的矛盾性,決定了如果其中某種價值得到完全的實現(xiàn)或過分的注重,難免會在一定程度上犧牲或否定其他價值。面對這種沖突,首先和必然存在一個價值選擇問題。民法中的訴訟時效制度對此同樣不可避免,甚至可以說該制度本身便是不同價值衡量的產物,明定其在立法的價值趨向,有助于最大程度地減少法沖突中的耗損。
⒋作為一項從古羅馬時代傳承下來的古老制度,訴訟時效因其漫長的歷史和生命力以及作為民法傳統(tǒng)的一部分而為各國立法和司法所尊重和繼承。但正如學者認為的那樣,時至今日,訴訟時效的正當性仍然缺乏經濟學意義上的計量數(shù)據(jù)的支持,是未得到實證證明的,對于尚需將效率內化為內在價值的中國民法來說,建立對訴訟時效制度正當性的普遍確信,才剛剛開始。訴訟時效是以時間為要件限制民事權利的制度,其負載的價值取向是隱含的,在習慣于道德思維的中國社會,如何在遵循訴訟時效制度的傳統(tǒng)法律價值的同時,又能結合具體的國情合理確定特定的價值趨向,從而使其得以正當存在,這是立法者及司法者所應關注的焦點。
總之,現(xiàn)實中不存在一種絕對完美或者失敗的標準,一項措施的優(yōu)劣,很多情況下需要結合其適用的現(xiàn)實背景予以系統(tǒng)的評價。通過具體的制度設計,將訴訟時效制度的積極作用最大限度地予以發(fā)揮并同時最大限度地遏制其消極的作用面,這是立法者所追求的理想?!督忉尅反_立了適用訴訟時效不應過度剝奪權利人權利的立法意旨,這與我國當前的司法背景相適應,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起到禁止權利濫用的作用。在此意義上,該部《解釋》中所蘊涵的價值趨向是值得肯定的。
[1][5]最高人民法院民二庭負責人的相關發(fā)言[EB/OL].京報網(wǎng),http://www.bjd.com.cn,2008-09-02.
[2]白明,陶銘.論消滅時效的客體[J].廣西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1,(06).
[3]程嘯,陳林.論訴訟時效客體[J].法律科學,2000,(01).
[4]徐國棟.誠實信用原則研究[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
[6]林新生,劉光華.論我國訴訟時效制度的價值取向[J].甘肅政法成人教育學院學報,2001,(01).
[7]汪淵智.論訴訟時效完成的效力[J].山西大學學報,2002,(03).
(責任編輯:張雅光)
The Comments on the Value Tendency in Making Legal Explanation of the Prescription of Procedure
Du Guibo
“The Regulations on the problems of the system of Prescription of Procedure in judging civil cases of the Supreme People's Court”in August 11,2008,which embodies the value tendency of urging the obliges to exercise their rights,forbids the abusing the rights,defends the deal orders of the society,defends the public policy of the society.The value of the tendency specifies the limitation sphere of the prescription of the procedure,perseveres in legal of the prescription of procedure.The court cannot qualifies the prescription of procedure,widen the period of the prescription of procedure,enlarge the fitness of obstruct of the prescription of procedure.These theories are suitable to the background of legislation and should be confirmed.
The Prescription of Procedure;Rights;Order;Value
D925
A
1007-8207(2010)08-0123-04
2010-05-16
杜貴波(1973—),男,山東莒南人,山東司法警官職業(yè)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民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