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武(1904年—1968年)，山東省泰安市上王莊人，國民黨軍隊高級將領之一，長期被蔣介石信任和重用，曾任國民黨王牌軍74軍的軍長，是黃埔系第一個出任方面軍總司令官和省政府主席的人。在山東，長期流傳著“三李(指李延年、李仙洲、李玉堂，皆為黃埔一期學員和山東省籍人)不如一王”的說法。

1948年9月24日，濟南戰(zhàn)役結束。9月28日，第二“綏靖區(qū)”司令官王耀武就被解放軍活捉。有意思的是，此前已經(jīng)活捉了7名“王耀武”。原來，王耀武為了逃命，在濟南陷落前事先買通了十幾個相貌和他差不多的部下化裝后逃跑，被捉后均自稱王耀武，結果出現(xiàn)了一幕解放軍遍地捉王耀武的喜劇。

扣住“胖子”

1948年9月，王洪濤在山東省壽光縣公安局任審訊干事。9月16日，濟南戰(zhàn)役打響了。僅過了8天，濟南就解放了!

9月28日上午8點鐘左右，值勤的公安戰(zhàn)士劉玉民從外面匆匆跑來向王洪濤報告說:“在張建橋上發(fā)現(xiàn)兩輛大車和7個人，形跡十分可疑，我們把他們扣住了?！?/p>

聽了劉玉民的匯報，王洪濤立即趕往現(xiàn)場。走出大門，看見戰(zhàn)士們已押著人和車進了村。第一輛車上坐著一個20多歲的男人，他旁邊躺著一個人，蓋著棉被捂著臉。后一輛車上坐著兩個普通婦女。此外，便是兩個趕車的和一個跟車的人。

王洪濤迎上去，問車上坐的那個年輕男人:“你們是干什么的?”

他抬起呆滯的眼睛看了看王洪濤，表情木然地說:“俺是商人，在濟南普利街開館子。家業(yè)叫炮火打光了，到青島尋朋友，混碗飯吃……”

聽他的口音一點也不像濟南人，而且穿著紫花布衣服，這是當時農(nóng)民用帶色的棉花紡織的粗布，濟南人根本不穿這種布。王洪濤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喬玉龍……”那人略帶驚慌地回答。

“車上躺的是誰啊?坐起來!”說著，王洪濤朝大車走去。

喬玉龍不自然地用身子擋住車，結結巴巴地說:“他，他是俺叔，病得不能動了!”當王洪濤和他的目光相遇時，發(fā)現(xiàn)他特別驚慌。為了掩飾，喬玉龍連忙又說:“炮彈炸房子，真嚇人呀，俺叔炸斷了腿，真嚇人呀……”

為了進一步弄清情況，王洪濤把喬玉龍朝旁邊一推，伸手掀掉了車上躺著的那人身上的棉被。一看，原來是個50歲左右、滿臉絡腮胡子的大胖子。王洪濤大聲對他說:“坐起來!”

大胖子一聲沒吭，慢慢地坐了起來。為了看清他的全部臉面，王洪濤又伸手拽下他頭上包著的白毛巾。頓時，王洪濤被驚住了:他那肥大的腦瓜，光禿禿的，前額上有一道明顯的白印，一看就知道是國民黨軍官的記號，因為只有國民黨軍官才戴大蓋帽?？磥?，這個胖子是個國民黨的軍官。根據(jù)他的外表、年齡和那個自稱喬玉龍驚慌的神色可以斷定，起碼是團級以上的大官。

王洪濤沖車上那胖子命令道:“下車吧，你已經(jīng)到站啦!”

公安戰(zhàn)士已經(jīng)看出眉目，怒喝道:“快下來，聽不見嗎?”

胖子慌忙爬起來，但沒有下車，只是朝喬玉龍擺擺手。喬玉龍順從地走過去，回身背起胖子說:“俺叔不能動啊!他，他炸壞了腿啦!”為了讓王洪濤相信，喬玉龍捋起胖子右腿的青布褲管，腿上纏著一條白毛巾。王洪濤仔細觀察后發(fā)現(xiàn)，被纏著的地方，周圍既無血跡，也不紅腫。

王洪濤笑了一下，說:“好吧，我給你治治傷!”說著就把他腿上的手巾扯下來:毛巾蓋住的地方?jīng)]有半點傷痕。

“快下車吧!”王洪濤再次命令道，“到院里去!”

審訊“胖子”

這個院子本是一所農(nóng)村小學，教室都空著。王洪濤讓戰(zhàn)士們把這一行人隔離訊問，弄清他們的身份。王洪濤重點對付那個胖子。

喬玉龍把胖子背到“審訊室”，放到一張空木床上后，就被戰(zhàn)士們押了出去。

屋里沉默了片刻。王洪濤用眼掃了一下呆坐在那里的胖家伙，嚴肅地說:“站起來!”

胖子把腳移到地下站立起來，兩手自然下垂，腿肚子朝后繃，胸脯子朝前挺。嘿!好一個“軍人風度”，多么標準的“立正”姿勢呀!王洪濤心里更有底了。

“你叫什么名字?”王洪濤問。

“喬坤!”他第一次開口答話，聲音低沉，有些戰(zhàn)抖。

“哪里人?什么職業(yè)?”

“長清人，在濟南開館子。”

“那年輕人是你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胖子想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我的侄子，喬玉龍。”

回答似乎沒有破綻。王洪濤朝劉玉民和另一個戰(zhàn)士示意，他們上去搜身，搜出了一些雪白的高級棉紙。

“這是干什么用的?”王洪濤指著棉紙問。

胖子用眼角掃了一下，漫不經(jīng)心地說:“手紙?！?/p>

這種手紙，一個開館子的小商人無論如何是舍不得用的!

幾件簡單的行李也被打開了，共搜出小元寶兩個、銀圓11塊、北海幣10萬元。北海幣是山東解放區(qū)的紙幣，國統(tǒng)區(qū)不流通。濟南商人怕招惹是非，也不敢使用。另外，還有一張“通行證”，上面寫著:“茲證明我街商民喬坤等人去青島經(jīng)商，希沿途軍警驗證放行——益都(今屬山東省青州市)西關街公所。”后面是街長楊云亭的簽名。

“這張通行證是從哪里弄來的?”

“在……益都，記不清了，是他們辦來的!”

“濟南的小商人，到益都去開通行證，這是什么意思?”王洪濤厲聲追問。

“記不清了，記不清了?！彼皇撬腊宓刂貜椭?。

這時，秘書股長王俊健來了。王洪濤立即走出屋去和他交換意見。根據(jù)分別訊問的結果，可以肯定，除“二喬”外，其他人都是半路相逢，共同搭車的。他們決定，扣住“二喬”，其余人、車全部放行，集中力量對付胖子。

根據(jù)初審口供分析，估計他們很可能是從濟南逃出來的國民黨殘兵敗將，剛才那些供詞都是在路上臨時編造的。為取得突破，他們決定加緊審訊，專撿細節(jié)問。

“你叫什么名字?”

“喬坤?！?/p>

“哪里人?”

“臨清人?！?“長清”又變成了“臨清”。)

“什么職業(yè)?”

“打火燒的?！?不是“開館子”的了。)

“多少資本?”

“6萬元?！?/p>

“面粉多少錢一袋?”

“10萬元?！?/p>

“住在什么街?門牌多少號?”

“那個……普利門……啊，開館子……啊……”他額上冒出了大汗，語無倫次。

時機到了，王洪濤突然嚴肅地說:“不要再表演了，軍官先生。我們的政策很明確: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立功受獎。現(xiàn)在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你們濟南府的10萬軍隊都被我們消滅了，難道你還想逃出人民的手心嗎?你要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幾個漏網(wǎng)的殘兵敗將，休想逃出我們解放區(qū)軍民的手掌!出路只有一條，那就是——投降!”

胖子死命低著頭，變成了啞巴。

時間已是下午3點多了，王洪濤命令公安戰(zhàn)士暫時把他押進“臨時監(jiān)獄”。

原形畢露

這時，壽光縣公安局長李培志和審訊股長王登仁也來了。經(jīng)過對初審情況的分析，大家認為，這個胖子肯定是個高級軍官，那個叫“喬玉龍”的就是他的隨從。王股長特別提醒大家，說:“濟南被攻破之后，敵人一些高級軍官化裝逃跑了，聽說王耀武跑到臨沂也被我們活捉了!”

“啊!王耀武被活捉了!”聽了這個消息，王洪濤高興得幾乎跳起來。李培志嚴肅地說:“說不定這一個是‘王耀六’呢!咱們要揭穿他的畫皮!”忽然，看守所長蔡蘭芝跑來報告說:“犯人要求談話，非找縣長不可!”看來，那胖子的思想在激烈地斗爭。趁熱打鐵，他們決定立即提審。

下午4點，李培志、王登仁和王洪濤，加上一個記錄員，又開始了第三次提審。

提審員張?zhí)m香把胖子帶進來，還沒等李培志他們問話，胖子就急忙說:“我找縣長!我找縣長!”他看了看坐在中間的李培志，問:“你是縣長嗎?”

王登仁朝他擺擺手說:“不用找縣長，有話你就對我們說吧，我們就是專管你這件事的?！?/p>

“好的……我干脆說實話罷，我是第二‘綏靖區(qū)’司令長官王耀武!”說完這話，他嘆了一口氣，坐在凳子上。

“王耀武!”王洪濤他們都驚呆了!剛才王股長還說王耀武在臨沂被捉住了，眼前怎么又鉆出一個王耀武來?王洪濤望著李培志發(fā)愣。

李培志向王登仁和王洪濤示意了一下，說:“繼續(xù)審問!”王洪濤理解局長的意思，到底眼前這個胖子是不是真正的王耀武，需要進一步尋找證據(jù)。

王登仁問:“王耀武，解放軍包圍濟南時，你事先知道不知道?”

“知道。一個禮拜前我就得到了情報。鄙人深知，濟南雖城防堅固，但乃孤城一座，貴軍攻勢強大，早晚不保。為此，我曾飛往南京，向蔣總統(tǒng)當面陳述，要求增援3個師的兵力，蔣已決定空運增援1個師，陸地由李延年率兩個師北上。誰知，我回濟南僅兩天時間，機場就已陷落，貴軍神速，使我空運計劃落空。李延年北進受阻，我陷入孤軍作戰(zhàn)，以致全軍覆沒?！?/p>

“你在濟南有多少主力?”

“號稱10萬之眾。”

“城防部署?”

“96軍軍長吳化文負責商埠、四里山和西郊機場;整編73師師長曹振鐸負責城里和千佛山。因吳軍嘩變，叛投貴軍，只好改變計劃，固守內(nèi)城……”

“吳化文起義，你事先知道不知道?”

“知道，也不知道。吳軍長與貴軍接觸已有風傳，我對吳早有戒心。吳嘩變當晚曾召開團級會議，吳軍有一位團長越城向我報知，但實難控制，只好任其自去了……”

“那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守備會議之前，我已料定，城破即在旦夕，敗局已定。會議結束，我即化裝，從事先準備好的地洞中鉆出北郊……”

從這個胖子的口氣和口供判斷，他應該就是真正的王耀武。除了他，一般人是不會清楚這些內(nèi)幕的。

王洪濤等人當即打電話給專署和分區(qū)司令部，把活捉王耀武的喜訊報告給首長。誰知，分區(qū)司令部回答說，他們那里也抓住了個“王耀武”。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洪濤等人又找到王耀武，他證實說:“為了掩護我逃跑，我事先買通了幾個相貌和我差不多的部下，經(jīng)過化裝自稱王耀武。其實，我才是真正的王耀武?！?/p>

原來如此。

第二天，分區(qū)司令部派來一個參謀和一個班的武裝戰(zhàn)士，用兩輛馬車把王耀武送到了華東局駐地——山東省益都縣彌河鎮(zhèn)。經(jīng)過最后核實，王洪濤他們捉住的，才是貨真價實的王耀武。

(壓題圖:被俘后的王耀武)

(責編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