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 江
1965年11月10日,上?!段膮R報》發(fā)表姚文元的《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拉開了“文化大革命”的序幕。1966年春,為了抵制姚文元的文章,爭取政治主動,人民日報總編輯吳冷西做了很多努力。但是局面已經(jīng)不可收拾,正一步步走向“文化大革命”的深淵。
“中央文化革命小組”成員難逃干系
早在1964年7月,中央決定成立“中共中央文化革命小組”,彭真為組長,陸定一為副組長,康生、周揚、吳冷西為成員。
1966年3月18日,毛澤東在杭州當面批評吳冷西,吳冷西仿佛驚雷當頭,身心受到很大震撼。
兩天后,吳冷西回到北京,即來到釣魚臺8號樓,向留守北京的中宣部副部長姚臻等幾位“秀才”傳達了毛澤東在杭州發(fā)出的嚴厲批評。
姚臻默默無語,半個小時后獨自來到吳冷西房間里,心事重重地說,大事不好,大勢已去,此地不可久留,望你好自為之。
這句話說得很重。吳冷西問姚臻,何以見得?
姚臻一字一句地對吳冷西說,你還看不見?主席狠批你一頓,連對隨他多年而又不在場的兩位大秘書也批得不輕,只剩下個陳伯達安然無事。這不只是幾個人的事,而是事關全黨的大局,關乎黨的最高層的大事,后果難以預料,不過很可能兇多吉少。當然你也得小心行事,你1963年在杭州駁得陳伯達下不了臺,當心他報復就是了。
吳冷西說,無事不怕鬼拍門,我是明來明去的人,從來只按黨的規(guī)矩辦事,從來不搞小動作,在毛主席面前從來不說別人的壞話,從來不打小報告,別人說我壞話我不在乎,也不怕。
姚臻說,為人問心無愧就是了。
說罷,姚臻在兩三天里就從釣魚臺搬了出去,和吳冷西道別時相對凄然。
事情果然被姚臻言中。3月28日至30日,從杭州來到上海的毛澤東先后同康生、江青、張春橋等進行了多次談話,嚴厲批評彭真主持制定的《二月提綱》混淆階級界限,不分是非,是錯誤的。
在談話中,聽說中宣部常務副部長許立群根據(jù)彭真的意見,于3月11日打電話給上海市委宣傳部部長楊永直,責問發(fā)表姚文元文章為什么不向中宣部打招呼,毛澤東生氣地說:
1962年十中全會做出了進行階級斗爭的決議,為什么吳晗寫了那么許多反動文章,中宣部都不要打招呼,而發(fā)表姚文元的文章卻偏偏要報中宣部打招呼呢?難道中央的決議不算數(shù)嗎?
什么叫學閥?包庇反黨反社會主義的人就是學閥。不讀書、不看報、又沒有什么學問的、又包庇壞人、包庇吳晗、翦伯贊學閥的人就是大學閥。他們是閻王,姚文元是小鬼。大家怕同你們聯(lián)系,現(xiàn)在要打倒閻王,解放小鬼,打倒黨閥,解放左派。
我講的解散中宣部、北京市委,你(指康生)告訴彭真沒有?
也不僅是中宣部、北京市委,中央有些部不做事,包庇壞人,統(tǒng)統(tǒng)要取消。有些部長、副部長不做事,科長做事,改成科算了。
我歷來主張,中央機關做壞事,我就號召各地造反,向中央進攻。各地要多出孫悟空,大鬧天宮。
毛澤東批評許立群,說他“專門搜集關鋒的材料,不搜集吳晗的材料”。毛澤東還對魏文伯說:“文化革命要進行到底?;厝ジ嬖V彭真同志。中宣部沒做過好事,總是被動,壓制別人的積極性,不準革命。”
這句批評絕對是災難之音。因為吳冷西同樣不愿意收集吳晗的負面材料,如果說到上報有關關鋒的材料,那么吳冷西作為“中央文化革命小組”成員,肯定難逃干系。
在這次的“上海談話”中,毛澤東點名批評了鄧拓、廖沫沙及吳晗,說鄧拓寫的《燕山夜話》是“反黨反社會主義”。
晴天霹靂般的傳達
到這個時候,有些事情吳冷西已經(jīng)被蒙在鼓里了。他跟隨彭真為通過《二月提綱》而大江南北地跑來跑去之際,江青拉大旗作虎皮,與正在蘇州的林彪達成協(xié)議,從2月2日到2月20日,在上海秘密地搞了一個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3月中旬,吳冷西受到毛澤東嚴厲批評的時候,毛澤東卻對江青的紀要親筆修改了3次。江青的紀要與彭真的提綱是對立的,滿紙殺氣騰騰,認為16年來,“一條與毛主席思想相對立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黑線專了我們的政”,“我們一定要堅決進行一場文化戰(zhàn)線上的社會主義大革命,徹底搞掉這條黑線”。這兩個對立的文件,實際上公開了中央上層的意見分歧。
3月31日,康生回到北京,向周恩來、彭真等人詳細傳達了毛澤東幾次談話的內容。4月1日,憂心忡忡的吳冷西向人民日報編委同事透露:彭真受到毛主席狠批,毛主席說《二月提綱》是完全錯誤的!
人民日報編委會成員們聽后猶如晴天霹靂,感到不可理解,從來緊跟中央的《人民日報》編輯部如何跟著轉這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彎?這時的吳冷西很著急,要求趕快抓從政治上批吳晗、從“罷官”要害上批《海瑞罷官》的文章。吳冷西得知,壓在“中央文化革命小組”辦公室的分別出自戚本禹和關鋒之手的兩篇文章,《紅旗》雜志和《光明日報》很快就要發(fā)表,他要《人民日報》力爭同時發(fā)表,他指定副總編輯陳浚親自去《光明日報》商討。
原來,《人民日報》刊登姚文元的文章不久,戚本禹就把自己的新作拿到了人民日報編輯部,幾次催促發(fā)表。吳冷西從內心里不喜歡戚本禹,囑咐編輯部將戚的文章送給中宣部副部長許立群審閱。許立群感知其中微妙,又將稿件報送“中央文化革命小組”審定。一來二去,稿件實際被壓住了。戚本禹幾次催問,都不得要領。但是現(xiàn)在,戚本禹的文章再也壓不住了。
此時此刻,《人民日報》的地位一落千丈,《光明日報》是否買賬,尚無把握,還得吳冷西出面央求康生同光明日報社打招呼得到同意才行,結果總算求到與《光明日報》在4月2日同一天見報。這篇文章就是戚本禹的《〈海瑞罷官〉和〈海瑞罵皇帝〉的反動實質》。4月5日,《人民日報》又轉載了《紅旗》刊出的關鋒、林杰寫的文章《〈海瑞罷官〉和〈海瑞罵皇帝〉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兩株大毒草》。
此前兩天,即4月3日,彭真召集了北京市委常委會議,傳達毛澤東在上海的講話,與會者中包括正在房山搞“四清”的市委宣傳部長李琪。彭真告訴大家,這次是主席派康生回來,告訴周總理找我談話說,彭真犯了文化落后方面的錯誤。彭真沉痛地說,我確實像主席說的,在文化方面落后了。
根據(jù)彭真的要求,會議決定成立由劉仁、萬里、鄭天翔組成的“三人領導小組”來負責對“文化”方面的工作,同時組成由李琪、范瑾、張文松、宋碩的“四人小組”來具體組織批判“三家村”的文章。
這天,“三家村”為首者鄧拓也在場,情知大禍降臨。他表態(tài)說,自己對不起大家,對不起彭真同志。此時的彭真說,你寫文章,找了有鬼無害論(指廖沫沙),你怎么不找李琪、范瑾?
鄧拓沉默以對。
4月5日,彭真又在家中召集中宣部和北京市主管新聞的負責人會議。這回,除了吳冷西,人民日報社還去了副總編輯王揖和陳浚。
彭真心情沉重地告訴與會者,他受到了毛主席的批評,他已向毛主席檢討。
彭真要求,《人民日報》及首都各報立即抓從政治上批判吳晗的文章。吳冷西在會議上發(fā)言,表示同意彭真的意見,要“放手開展學術批判”。此前,他剛剛簽發(fā)了4月6日在《人民日報》刊登的長篇社論《突出政治是一切工作的根本》。這是他在2月間籌劃的一組社論,一共3篇,根據(jù)鄧小平在工交工作會議上的講話為基調,從正面論述“政治要落實到業(yè)務”上的觀點。吳冷西自己動手,已將第一篇社論改了兩遍,還不滿意,暫時放下,現(xiàn)在要趕緊見報。
左右為難地尋找機會
吳冷西組織撰寫這3篇社論,與他剛剛在武漢參加向毛澤東的匯報有關。因為毛澤東聽取匯報的時候,表示不同意林彪關于毛澤東思想的兩個提法,即“毛澤東思想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頂峰”和“毛澤東思想是最高最活的馬克思列寧主義”。這觸發(fā)了吳冷西的靈感,他即想到,要起草一篇《人民日報》社論,澄清在這個問題上的混亂。
回到北京正要起草社論的時候,吳冷西和姚臻交換過意見,在總的觀點上他們的意見一致,但是姚臻對是否要搞篇社論出來有疑慮,一再說要慎重。吳冷西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且把原先打算寫一篇社論發(fā)展成寫3篇?,F(xiàn)在,吳冷西決心將這幾篇稿子迅速見報。
沒有想到,文章見報當日,姚臻就給吳冷西打來電話,劈頭蓋臉地說,你吃了豹子膽是不是?這是什么時候了,還硬著頭皮往墻上撞?姚臻深知這幾篇文章的來歷,是暗中和《解放軍報》頂牛的。
吳冷西沉得住氣,對姚臻說,這是3個月前的準備,不是心血來潮。你也知道,我有些固執(zhí),認準的理不讓人,這口氣非出不可。
姚臻聞言,只說了一句話:“好自為之,善自保重?!闭f罷,長嘆一聲掛斷了電話。
吳冷西參加這次會議后,不斷有驚人消息傳到人民日報編輯部,說彭真地位危險,不久就可以證實云云。這時候,中宣部實際上被拋在一邊,《二月提綱》已停止執(zhí)行了。
此時,吳冷西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沒有“緊跟領袖”,要趕緊彌補這個缺失。在不能和領袖直接溝通的情況下,吳冷西寄希望于《人民日報》連續(xù)刊登的3篇長篇社論“突出政治”。也許,這樣歌頌領袖、闡發(fā)領袖思想的文章能夠引起領袖的注意,緩解危急局面。
4月14日,《人民日報》又登出《政治統(tǒng)帥業(yè)務,二論突出政治》社論。這篇社論占了1版的整整上半版,幾乎是通欄標題,黑壓壓一片,按說已經(jīng)很有“氣勢”了。
4月22日,又刊出社論《突出政治必須堅持毛澤東思想》,也是幾乎通欄標題,占整個上半版。
沒有想到,這3篇社論帶來了更壞的結果。
4月6日《人民日報》發(fā)表一論“突出政治”當天,主持全社工作的解放軍報副總編輯唐平鑄即向領導層提出意見,指責《人民日報》社論沒有引用林彪提出的“突出政治五項原則”。一周后《人民日報》發(fā)表二論“突出政治”,唐平鑄又一次指出,《人民日報》社論背離了林彪提出的政治可以沖擊一切的論斷,卻宣揚“政治要落實到業(yè)務”。
實際情況是,當時正在全國范圍內由林彪領銜掀起的“造神運動”中,《人民日報》不如軍報那樣跟得緊,有一些為個人崇拜推波助瀾的“提法”沒有像軍報那樣提得高。這一點,被軍報主持人抓住了,便在雞蛋里挑骨頭。
其實,此刻的吳冷西已經(jīng)相當謹慎,三論“突出政治”社論都是送審的,而且送“理論權威”——政治局委員康生審稿。狡猾的康生看出了苗頭,在審讀三論“突出政治”的社論時,他終于發(fā)話說,以后《人民日報》社論送軍報總編輯審閱,以免出錯。這實際上剝奪了《人民日報》的“第一報”地位,也大大動搖了吳冷西的地位。這是《人民日報》自1948年6月15日創(chuàng)刊以來從未有過的。
在這之前,事態(tài)的發(fā)展已益發(fā)嚴峻。4月9日到12日,由鄧小平主持,在北京召開中央書記處會議,聽康生傳達毛澤東在上海的幾次談話內容。由于毛澤東已經(jīng)對彭真定下了“犯錯誤”的調子,書記處書記們也就一古腦地發(fā)言批評了彭真。而大局面是由康生掌控的,他系統(tǒng)地批評彭真在“論海瑞罷官”批判運動中犯下的“嚴重錯誤”。陳伯達跟上來幫腔,從政治路線方面上綱上線,系統(tǒng)地揭發(fā)彭真在民主革命各個時期的“錯誤”。講到當前的階級斗爭形勢時,陳伯達說,黨的最大威脅來自混進黨內的修正主義,來自鄧拓、吳晗、廖沫沙一類的黨內資產(chǎn)階級代理人,他們是為國際上帝、修、反推波助瀾的最危險分子。陳伯達的話,表明批判對象已經(jīng)升格,把鄧拓的名字排到吳晗前面去了。
這個會議決定,以中共中央名義起草一個通知,徹底批判文化革命小組的《二月提綱》的錯誤,撤銷這個提綱;成立文化革命文件起草小組,報毛澤東和政治局常委批準。起草小組由陳伯達任組長,江青、劉志堅任副組長,康生任顧問。成員有王力、關鋒、戚本禹、吳冷西、穆欣、陳亞丁、尹達、張春橋。
就在會議期間的4月10日,中共中央向全國批轉了江青炮制的軍隊《座談會紀要》,要求全國各級黨組織認真學習討論,貫徹執(zhí)行。這實際上已經(jīng)宣告《二月提綱》被完全否定了。
吳冷西列席了書記處會議,心情自然沉重如鉛。會議一結束,他就找人民日報社和新華社負責人吹風。吳冷西說,中央正起草一個文件(即《五一六通知》),徹底批判《二月提綱》,要報社趕寫一篇批《二月提綱》的社論,要求在繼續(xù)批判吳晗的同時穿插一些批判翦伯贊的文章,并叮囑,以后學術批判稿件不要再送中宣部審定,要自己獨立負責。
吳冷西說這番話的時候沉著而冷靜,給在場者某種印象,覺得他還能控制局面,以為這一回同批《海瑞罷官》不一樣,《人民日報》能在批《二月提綱》中發(fā)揮黨中央機關報的作用。但是人民日報社大院里消息靈通者很多,大多數(shù)編輯、記者心里明白,吳冷西同中宣部、彭真和文化革命小組的命運是聯(lián)在一起的,他的地位已岌岌可危。
否定《二月提綱》的“通知”由陳伯達主持起草,主要由王力執(zhí)筆,完成后于4月14日送給在杭州的毛澤東。毛澤東當日收到后就加上了一句:“撤銷原來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組及其辦事機構,重新設立文化革命小組,隸屬于政治局常委之下?!焙髞?他又對這個通知稿作了修改,加上了不少話。
4月16日,新的“文化革命文件起草小組”成員在上海開會碰頭。吳冷西來到了上海錦江飯店,他除了參加文件的起草外,還得到毛澤東的指示,要他寫揭發(fā)陸定一的材料。對于這個任務,吳冷西心里抵觸,加上他與陸定一在工作關系上來往并不多(當時《人民日報》主要歸中央書記處領導),實在也寫不出多少,最后寫不下去了。結果,此次上海之行,成了吳冷西最后一次為毛澤東起草重要文件的旅行。
黨內大秀才的經(jīng)歷
在這些日子里,吳冷西奔波于北京、上海、杭州、武漢之間,政治風云詭秘,連向來敏感的吳冷西也深感捉摸不透,不知道主席對自己有了什么想法。細說起來,從延安到北京,吳冷西和毛澤東的直接交往已經(jīng)有25年了。
吳冷西原名吳佳占,1919年12月14日生于廣東省新會縣。他自幼聰慧,1932年入廣州市省立廣雅中學讀書。小的時候,吳家冬天用炭火盆取暖,一顆火星蹦濺,恰好燙傷了吳佳占的一只眼睛,后來這只眼睛就失明了。憑借頑強的毅力,他卻畢生從事文字工作??箲?zhàn)爆發(fā)后,他于1937年12月離開廣州奔赴延安,即進入抗大學習,從此改名吳冷西,并于1938年4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從抗大畢業(yè)后,他進入延安馬列學院從事過一段時間的理論研究,1939年9月調入中宣部,擔任編審科科員和《解放》雜志編輯。此間,他關注國際形勢,發(fā)表了一系列關于國際問題的評論。1940年冬,他調到毛澤東身邊,編輯《時事叢書》。1941年9月,他進入《解放日報》編輯部,先后擔任國際版編輯、主編,在抗日戰(zhàn)爭的后期擔任《解放日報》國際部主任??梢哉f,吳冷西是作為一個“國際問題專家”進入毛澤東視野的。
1948年5月,吳冷西任新華總社編輯部主任,駐地在西柏坡附近。當時,新華總社直接接受中央的領導。1949年2月,吳冷西升任新華社副總編輯,到10月即擔任了總編輯,1951年12月又任新華社社長。從這時起,吳冷西不斷列席中央的重要會議,與毛澤東直接接觸的機會增多,使毛主席發(fā)現(xiàn)了他具有“政治家辦報”的才干。
1957年春夏之間,毛澤東不滿意《人民日報》總編輯鄧拓對反右運動前期宣傳的不力,當面斥責鄧拓是“死人辦報”,決定調吳冷西接替。于是從1957年6月起,吳冷西兼任《人民日報》總編輯。從反右運動到“大躍進”,吳冷西負責《人民日報》,鼓吹大煉鋼鐵全民動手,推動“公社化”不遺余力,竭力大放高產(chǎn)“衛(wèi)星”……如此這番,獲得了毛澤東的多次表揚。這期間報紙上有許多“高產(chǎn)”衛(wèi)星報道實屬虛假新聞,作為總編輯應該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過,經(jīng)歷了“大躍進”的狂熱,吳冷西對中國農(nóng)村情況有所了解,頭腦漸漸冷靜,他在1959年廬山會議之初本來是同情彭德懷的意見的。
在廬山,吳冷西利用自己“秀才”身份,凡是廬山會議有關簡報,或是什么重要講話,他都通過每日往返北京的遞送文件專機給《人民日報》編委一份,有許多文件甚至發(fā)到了部主任一級。彭德懷給毛澤東的信一印發(fā)出來,吳冷西就從廬山給在家的《人民日報》編委送去了一份??戳藚抢湮鲝膹]山傳來的彭德懷的信,《人民日報》編委、還有一些部主任都覺得,還是彭老總膽子大,他的信可能會有好作用。由于有著吳冷西傾向彭德懷的原因,《人民日報》編委會要在以后轉彎子就不那么容易了。
在廬山會議上,吳冷西一度遇到危險,被列入了同情彭德懷的“四秀才”之一(另外3人是陳伯達、胡喬木、田家英),但毛澤東還是原諒了吳冷西,說了一句“秀才是我們的”,使吳冷西在廬山上躲過一劫。
一下山來,吳冷西就變了,與彭德懷撇清關系,他緊緊跟隨領袖,在《人民日報》、新華社布置反右傾運動,是頗有一些力度的。
接下來,在國際問題上,尤其是在中蘇兩黨大辯論中,吳冷西大顯身手,是20世紀60年代對蘇聯(lián)關系的“九評”(即“九評蘇共中央公開信”)的重要起草者之一。
那個時候,也是吳冷西最忙碌的時候,他一身而任新華社社長和《人民日報》總編輯,還兼起草“九評”,很多時候住在釣魚臺里修改文稿。這期間,他對《人民日報》的工作多為遙控指揮,他會在任何時間打電話到《人民日報》編輯部來,傳達“中央精神”,作出具體的工作部署。為此,人民日報社設立了專職的“吳冷西同志辦公室”,4個事務秘書:楊真、趙厚琛、董千里、劉振祥,以楊真為組長,時常以3人為一組,保證24小時值班不斷人。另一人則機動安排。吳冷西經(jīng)常列席中央政治局會議,《人民日報》的編輯記者們一般見不到這位總編輯,卻常為有這樣一個“熱線通天”的總編輯而感到頗有信心。
吳冷西總是顯得非常忙碌,忙碌得很少和身邊的工作人員講話。董千里和劉振祥在吳冷西辦公室工作了好幾年,從來沒有一張與吳冷西的合影照片。
沒有想到,隨著“四清”運動開始后毛澤東和劉少奇在工作中產(chǎn)生一系列新的分歧,吳冷西在國內宣傳上遇到了許多難點。由于工作上的原因,他與主管宣傳工作的彭真的關系日漸密切,經(jīng)常請示,直至成為彭真領導下的“中央文化革命小組”成員。
吳冷西的名字從“文革小組”劃去了
4月16日,周恩來、鄧小平、彭真、陳毅、葉劍英等人和各中央局負責人來到杭州,出席毛澤東主持的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劉少奇因出訪,20日才來到杭州。
22日,毛澤東作長篇講話,一開始就指出吳晗的問題是“朝里有人”。他說:“我不相信只是吳晗的問題。這是觸及靈魂的斗爭,意識形態(tài)的,觸及的很廣泛,朝里有人?!薄爸鸩降卣归_,真正有代表性的,省、市都批評一、二個。軍隊也有。所謂朝里,不光中央。部門,包括各區(qū)、各省市,朝里那樣清?我不相信?!?/p>
毛澤東的批評又一次與吳冷西沾邊了,他說:“2月3、4、5、6、7,五天嘛,不忙那么不忙,一忙那么忙,2月3日就急于搞一個‘五人小組文件,迫不及待。在武漢談整左派,我不同意?!痹谶@句話里,吳冷西是“五人小組”成員之一,所謂整“左派”,指的是整了關鋒,正是“五人小組”向毛澤東呈報了關于關鋒的材料。
4月24日,在杭州舉行的政治局擴大會議初步通過毛澤東審定的“中央文化革命領導小組”。在這份名單上,沒有了吳冷西的名字。這是一個不詳之兆。他的名字被誰劃去了?至今還是一個未解之謎。
4月28日和29日,毛澤東又在兩次談話中嚴厲批評彭真和北京市委,說彭真已經(jīng)為自己準備了“垮臺”的條件,要求對彭真“徹底攻”。
到了這個時候,領袖要和吳冷西分手,算得上大局已定,只是還少一個契機?!?/p>
(作者系人民日報·海外版副總編輯)
責任編輯 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