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7日16時40分,我國航天員翟志剛打開“神舟七號”載人飛船軌道艙艙門,首度實施空間出艙活動,茫茫太空第一次留下中國人的足跡!9月28日,翟志剛順利返回地面,受到全國人民的熱烈歡迎,然而這時候的他心里卻熱切地惦記著一個人——大姐翟鵬素。因為在他的成長過程中,除了父母,最重要的人就是大姐!
我比他大了整整22歲
我們姐弟六個,我是老大,志剛老幺。我比志剛整整大了22歲。志剛1966年出生時,我已經(jīng)在鎮(zhèn)中學教書了。
我的父母都是農(nóng)民,為了多掙工分,每天早出晚歸地干活。而我在學校工作,相對輕松一些,哄志剛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肩上。志剛小時候長得虎頭虎腦的,我很喜歡他,抱著他的時候,我心里總是涌出一種特別的感動。
母親生志剛時已經(jīng)40多歲了,奶水不夠。那時我的工資是30.5元,每月交父母20元,自己留10.5元。我留下的錢基本上都為弟弟換羊奶、買餅干了。我對自己舍不得花錢,但對弟弟很大方,看他吃得香,我心里就特別舒服。
父母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回家躺在炕上就想睡覺。晚上給志剛掖被角、換尿布都是我的活。一天夜里,志剛發(fā)高燒,渾身滾燙,父母累了一天睡得沉,一時叫不醒,我來不及等父母,用被子包起志剛就往鎮(zhèn)上的醫(yī)院跑。等父母找到我們時,志剛的一瓶點滴已經(jīng)打完了。
我1968年結(jié)婚,婚后第二年我的大兒子張廣輝出生,照顧一個孩子和照顧兩個孩子差不多,于是我把志剛接來,讓他和張廣輝睡一個被窩,吃住也由我管。
我和小弟的感情很深,然而在1970年我們卻不得不分開。因為我丈夫到了陜西咸陽工作,并為我在他們單位的子弟學校找好了工作。這下,我不得不離開老家。快離開老家的那幾天,我一看見小弟就想落淚。我走的那天,弟弟追著我喊:“姐姐,姐姐?!卑盐业男亩己八榱恕?/p>
到了咸陽,特別是兒子張廣輝哭鬧時,我就會想起小弟,不知道他在家好不好?是不是受委屈了?想著想著,我就忍不住地落淚。
咸陽離黑龍江的老家很遠,加上我剛到新單位沒有探親假,只好把對小弟的思念埋在心底。直到1976年,我才有機會和丈夫、孩子一起回了一趟老家。那時,志剛已經(jīng)10歲,高了,但也瘦了。
為他付出很多但我心里格外甜蜜
雖然多年沒見,但志剛很快就想起我,和我親熱得像母子一樣。在家待了十多天后,我不得不回咸陽了。走的時候,小弟比小時候哭得更厲害。車走了很遠,他還在拼命地追趕。以后,我有了探親假,便?;厝タ赐改负偷艿堋C看位厝?,我都會給志剛多買一些東西,害得我另外兩個弟弟總說我偏心。志剛上小學五年級時,看見同學穿的白球鞋非常漂亮,向父母要了多次,父母都沒給他買。我回去后,他吞吞吐吐地向我要,我給他買了,還說:“你以后要是能好好學習,要什么大姐就給你買什么!”志剛高興地答應了。
1980年,志剛讀完初一,因為家里窮,他不想再讀書了。當時父親70多歲,常年有病,已喪失勞動能力;母親60多歲,大弟和二弟都在讀高中。我考慮了一下現(xiàn)實情況,決定把志剛接到我身邊讀書。
志剛沒來咸陽前,以為這里是大都市,我們住著大房子,吃著好東西,可到咸陽一看,傻眼了:我所在的單位離咸陽市區(qū)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們一家四口擠在一間不到17平方米的房間里,而我和丈夫的月工資加起來還不到90元!他一下子知道了我的苦處,一夜之間,仿佛就懂事了。
從這以后,他不提任何過分要求,學會了節(jié)約,知道幫我干家務。而且,他學習更加刻苦,每次放學回家,都先做作業(yè)。剛來時,他的學習并不好,可后來每次考試他都有進步,以至于我和丈夫都喜歡參加他的家長會,因為每次都能聽到老師的表揚。
志剛來咸陽時正值盛夏,沒帶棉衣。冬天來了,我就給他買了一件棉衣,可他說什么也不要,上學跑著去,放學跑著回,外邊冷他就在屋里,反正就是不穿我買的棉衣。直到后來,他當上飛行員,生活條件好了,才對我說,他不想多花我的錢,如果拒絕得不夠堅決,我以后還會給他買這買那!
志剛在我家待了一年半,懂事了很多,到第二年快中考時他才回老家。臨走時,我囑咐他要好好學習,他說沒問題!果然,幾個月后他就以優(yōu)異成績考上了我們縣里的一所重點高中。
得知他考上了重點高中,我高興地給他寄去學費,可他把錢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我再次把錢給他寄去,并附信說:“父母年紀大了,讓父母少操心是我最大的心愿。你還小,掙錢能力有限,你要是真不想給我添麻煩,就把錢收下,好好學習,爭取能有一個好的將來,把贍養(yǎng)父母的擔子扛下來?!敝緞傔@才把錢收下,并發(fā)誓說:他將來一定要對得起我!
這以后,他常給我寫信,告訴我他的學習情況,我也經(jīng)?;匦殴膭钏?。在書信來往中,我們姐弟倆的關系越來越近、感情越來越深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1985年,志剛第一次參加高考,就以優(yōu)異成績考上了長春第二飛行學院。
母親去世后我成了弟弟最大的牽掛
就在那一年,父親去世。為了讓弟弟安心讀書,我沒有告訴他,而是自己出面將父親安葬了,然后將母親接到我家里。志剛知道后說:“姐,你為咱家做了這么多,等我將來出息了,一定把贍養(yǎng)咱媽的擔子接過來。”我安慰弟弟:“別想太多,你現(xiàn)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以后有什么困難向姐開口?!钡緞偛粌H再沒向我開過口,反而還從自己每月12元的生活津貼里拿出10元寄給我,說是用于母親的生活。
1990年,翟志剛成了空軍某部飛行員。當飛行員后,他把部隊第一個月發(fā)的營養(yǎng)補品全部寄給了母親(母親在我家住了一年多,后又回到老家),第二個月發(fā)的營養(yǎng)補品全部寄給了我。包裹里,他還附了一封信:姐姐、姐夫,當來到部隊,看到部隊還給我們發(fā)營養(yǎng)品時,我的心情非常激動,我馬上想起你們曾為我做的一切。我舍不得吃這些東西,給你們寄去,希望你們能多吃一些,把以前的虧欠補回來。
志剛的信讓我心酸,我既為弟弟的真情感動,又心疼他的身體。我馬上給他回了一封信:小剛,當飛行員太辛苦,部隊才給你發(fā)營養(yǎng)品,你不吃,卻給姐寄來,那你的身體如何保證?你的心意,姐領了。但姐更關心你以后能不能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飛行員,如果將來你能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飛行員,姐就是不吃這些東西也高興!記住,你要愛惜身體,為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飛行員而努力,以后不要再把部隊發(fā)的營養(yǎng)品給姐了!這一次,志剛破天荒地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里他哭了,他說他忘不了我對他的好,他也會永遠記住我對他的教誨!
1991年,志剛帶著新婚妻子張淑靜到我家,我問他結(jié)婚這么大的事怎么不給我說?他說,給你說,你又該花錢了。
1992年,志剛到西安臨潼療養(yǎng),順路來我家看我,誰知我因哮喘病住院了。為此,他很自責,并在我的病床前守了一個星期才回臨潼。
這以后,我的哮喘病成了弟弟最大的擔心,每年他都會給我寄來大量的藥物和營養(yǎng)品。我勸他不要掛念我,要以事業(yè)為重,再接再厲,做出更大成績!
志剛說他會的。他刻苦訓練,勤于鉆研,最終成為我國飛行員中的佼佼者。1998年1月,他正式成為我國首批航天員中的一員,并在“神五”、“神六”發(fā)射準備階段先后成為飛行乘組梯隊成員。
歲月流逝,志剛對母親、對我們的感情更深了。2003年11月,母親去世,辦完喪事后,他動情地對我說:“姐,現(xiàn)在爸媽都去了,你就是我的精神支柱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陪我到老。”這之后不久,他給我買了氧氣機,幫我買了大房子,讓我生活得無憂無慮。
2008年6月,志剛邀請我到他家做客。那時候,他的訓練已經(jīng)非常繁忙,只在晚飯后有幾十分鐘和家人團聚。我見他忙,便想回家,但他極力挽留,最后我猜出了他的用意,便說:“你是不是想讓我留在這里,給你打氣?”志剛說:“姐,我一看到你,就想起爸媽,心里就有一股力量!”我說:“行,那姐就待在這兒,姐相信你一定能夠成功!”
2008年9月16日,志剛被正式確定為“神七”三名航天員之一。得知消息后,志剛第一時間通知了我。我當時潸然淚下,心想父母在黃泉之下也會感到欣慰的。我問他,到時候要不要我親臨現(xiàn)場為他打氣?志剛想了想,說:“姐,不用了,我現(xiàn)在信心十足,你在家好好保重身體,等我凱旋!”從那一刻起,我便在家默默祈禱,直到弟弟順利返回地面,我懸著的心才完全放了下來。
我想,剛從太空返回地面的他肯定很忙,沒想到返回地面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打來電話,詢問我的身體狀況。他是那么關心我、掛念我!放下電話,我再次感慨:我的小弟是一個多么懂事、多么有志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