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YU
“已經(jīng)死傷無數(shù)了。我不想再繼續(xù)了。”
“現(xiàn)在放棄,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那么,到底該怎么辦?”
中午路過食堂的時候,忽然聽到這段搞笑的對白,我對小Y說,“這世界如此瘋狂?!毙用勺子敲我的腦袋,然后,一臉黛玉葬花的樣子望著她的勺子:“喔。我可憐而又神圣的勺子,我讓你觸碰了瘋子的腦袋,我這就把你洗干凈。”然后,頭也不回地走開了,留我一個人在原地傻笑。
當時的我,就是一個瘋子。
我是瘋子也不奇怪,最起碼,我是這一群瘋子里最正常的一個。
至少,在我視線內(nèi)來來回回的人,都比我還要瘋狂。
“這次考試的成績很不理想,死傷無數(shù)啊?!?/p>
“什么跟什么啊,我不讀了!”
“孩子,你現(xiàn)在還囂張得起來,等到了考試的時候,哼!”
又是我一個人聽到了這段搞笑的對白,我很想找人說,可是,沒有人愿意理我。在我眼里,他們是一群瘋子,一群除了讀書就沒有別的事可干的瘋子??墒牵谒麄冄劾?,我是一個更大的瘋子,從來都不寫課外題,從來都按時回家,按時做任何事,從來都是上課聽完以后就什么都懂的瘋子。當想到這里的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很天才,然后,在想起某句話的時候,一個人把頭深深地埋到雙臂之間,呼吸微弱的空氣。
“小YU,你打算考什么大學(xué)?”第N次考試的成績下來后,小Y一臉茫然的樣子跑到我的位置上,我一邊傻笑著數(shù)著這學(xué)期發(fā)過的試卷,一邊感慨老師的能干,最后,很厲害地騰出只耳朵聽小Y的問題,然后回答:“不知道?!?/p>
“喔?!毙不說話了,她就這么看著我數(shù)試卷,然后,一個勁地對著我傻笑。
天空忽然有大片大片的烏云,然后,雨就這么下來了,淋濕了所有校外能走的路。電閃雷鳴,我硬生生地把小Y從一大堆試題里面拽出來,看著天上密麻的閃電,然后,瘋子一樣地去觸碰走廊上的所有能導(dǎo)電的東西。
“你白癡啊你!”小Y死死地拉著我不放,我沒理會她,依舊看著閃電,然后,某個瞬間,忽然很希望閃電能夠擊中我,這樣,我就能逃離這個瘋狂的戰(zhàn)場,像最后的勇士,滿身的鮮血,卻仍然揮動著手中的大刀,即使視線開始模糊,即使周圍有生氣的只有他一個人,卻依然不肯倒下,最后,戰(zhàn)場的哀歌響起,英雄,微笑著向后倒去。
真的很壯觀。這么英勇地,壯觀地,倒下。
回到家,很平常地做著事情,吃飯睡覺。朦朧中,聽到媽媽在和爸爸開玩笑:“哎,我們怎么生了個天才女兒,不做作業(yè)都能考那么好?!焙髞淼脑捑捅粔艟忱锏募Y(jié)號給打斷了。戰(zhàn)場上,人煙稀疏,死的死傷的傷。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一點了。和平常一樣。
外面的風(fēng)吹得很大,房間里的空氣很悶很悶,我把窗子開開,風(fēng)直直地吹著,忽然感覺冷,于是,把柜子里的棉襖給翻了出來,望著鏡子里裹成一團的自己,忽然就笑了,鏡子里的自己,如此狼狽的自己。
房間的隔音效果挺不錯的,我總以睡眠要充足為理由,讓父母把我的房門關(guān)得緊緊的,有時候會忽然感覺,高三的孩子也挺幸福的,最起碼,父母不會過于逆著你,或者,只是我的父母這樣而已。
我趴在桌子上,手奮力地寫著一摞摞的試卷,大腦運轉(zhuǎn)的聲音,應(yīng)該和鬧鐘里秒針的聲音一樣吧,在這種寂靜的夜晚,會是最清晰的語言也是最殘酷最難懂的語言,不學(xué)不可以的語言。
寫累了的時候,看幾分鐘的窗外,然后,給自己打幾針亢奮素,比如,翻開日歷,看著大紅色圓圈的地方清晰地畫著的時間,然后告誡自己還剩多少天。
某個剎那,我真的感覺,仿佛上戰(zhàn)場的時間,就是注定了死亡的時間,一天一天地逼近。
考試的前一天,小Y抱著我痛哭,她把我的衣服都給哭濕了,對我說的無非就是,“我好害怕,我感覺我要死了,我不想上戰(zhàn)場,為什么我非得這樣活著,為什么要在這場戰(zhàn)斗中分出個勝負,為什么戰(zhàn)場上一定會有哀歌的響起?”
好多好多個為什么。就像漫天飛舞的大雪,每個上面都清晰地刻著為什么。
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因為它,本身就不存在答案。
就像是和平常一樣,考試這樣開始,又這樣結(jié)束。
走在走廊上的時候,聽到了這樣的對白,很搞笑很搞笑,我就這么笑著,很傻,像個瘋子一樣。
“死傷無數(shù)呢?!?/p>
“是啊是啊,死去的亡魂,在天保佑我們吧?!?/p>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感覺我就要被利器所傷?!?/p>
“戰(zhàn)場上,究竟要死多少人?”
“無法停止下來,就跟著一起廝殺,因為——這就是一個戰(zhàn)場?!?/p>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