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畫藏書票的開創(chuàng)者
藏書票從15世紀開始,歷經丟勒、克拉納赫、霍加斯等藝術大師的參與,都是維持紋章、神話寓言故事、書堆及藏書室等圖案。一直到18世紀末期,英國版畫家托馬斯·比尤伊克(Thomas Bewick,1753-1828)才打破這些成規(guī),引進陸上風景的圖案,開創(chuàng)了風景畫(landscape)藏書票。
比尤伊克是促使木刻畫重新流行,并使它成為主要版畫技法的版畫家和插圖畫家。早年在銀器店當學徒,隨后拜金屬雕凹版畫家瑞夫·畢爾比為師,并與其師合伙作畫,在紐卡斯爾(Newcastle)度過大半生。
當時大部分的版畫家都還是取樹木縱斷面較松的部分來雕制,無法表達比較細膩的線條。比尤伊克為了表現自然風景、動物構造等的精細部分,乃取堅硬的樹木橫斷面作為版木而細心推刀雕琢。不過,他不是運用當時流行的交叉斜線的技法,而是重新起用白線印法,開創(chuàng)了新的表現途徑。他的版畫特色是使用推刀,靈巧地運用平行線法造成多層次的調子;挖低背景部分,使其在壓印時受力較小,而產生灰色的調子。這些技法也被他用來表現質感、樹葉等。
我們這里選擇他的一幅作品加以介紹,以便讀者一窺他的藝術。在這一幀藏書票上,畫面中間有一個橢圓形的盾徽,里面刻有票主的姓名和完成的時間“1797年”。背后是蒼老的枯樹,右邊還可見遠方的村舍縮影,巧妙地呈現秋末英國田園的風光。從畫面上,我們可以充分欣賞到他以平行線法表達出這些精巧的景色的功力。畫面下半部則是票主托馬斯·貝爾(Thomas Bell)的親筆簽名。
這款藏書票雖然不是比尤伊克的代表作,不過卻是我擁有的惟一的一款原作。
畢加索的“利西翠坦”
1998年秋天的臺北很畢加索(1881-1973)。
臺北故宮博物院已于9月26日推出“畢加索的世界”大展。在這之前,巴黎畢加索美術館分五梯次,運送他藍色時期、粉紅色時期、變形時期、立體派、新古典主義等不同階段的作品74件前來參展。
這使我聯想到畢加索設計的藏書票。雖然在十幾年前我開始搜集藏書票時,就曾聽說他設計過藏書票,但是始終緣慳一面。
不過,就在兩年多前,我寫作《藝術大師掇英》期間,曾經發(fā)憤在臺北市各大藝術書專賣店尋找這些藝術大師設計的藏書票,某次在一堆有關于特里約(Utrillo)、魯奧(Rouault)、盧梭(Rousseau)的畫冊上,見到貼有畢加索版畫圖案的藏書票,當時非常地興奮,但是,仔細一看,原來是印刷品。這款藏書票雖然只是印刷品,但是貼在真皮面加肋精裝、頁緣上金的收藏家版中,所以也就彌足珍貴了,更何況貼有該藏書票的這一本精裝書本身也是所費不貲。
藏書票上面的圖案,是畢加索以公元前5世紀古希臘喜劇詩人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的喜劇《利西翠坦》(Lysistrata,一譯呂西斯忒拉忒)為題而制作的六款蝕刻銅版畫之一,內容描寫全希臘的婦女在同名女主人公的號召和組織下,共同抵制男人,迫使他們停止戰(zhàn)爭。票面上這一款是組畫中的第三圖,描繪了一個留有胡子的雅典戰(zhàn)士終止戰(zhàn)爭,回國與妻兒擁抱在一起的情景,洋溢著祥和的氛圍。
原作為21.1厘米×13.9厘米,是紐約限定版藏書俱樂部于1934年出版《利西翠坦》限定1500冊版時,其中150冊另附文件夾,里面裝有這6款畢加索親筆簽名的銅版畫。這組作品創(chuàng)作于畢加索最常以“雕塑工作室”題材作畫的時間,都是以沉靜、明朗的氣氛,呈現男女擁抱的不同面貌,刻畫畢加索一生中幸福的階段,其時,他居住在寧靜的波杰別墅(Bosigeloup),得以全心于雕塑上。
從一款小小的藏書票上,可以發(fā)現藝術大師的杰作,不是蠻有意思的嗎!
狄更斯與上海圖書館
早在80年代末期,我就聽說上海圖書館收藏了狄更斯(Charles Dickens,1812-1870)的藏書票。1996年12月20日新館落成,對外開放,占地3.1公頃,建筑面積83000平方米,成為上海的十大標志性文化建筑之一,并且位居世界第七大圖書館,僅次于美、法、英、俄、中、日國家圖書館之后。
新館開放之日,還編印了《上海圖書館藏藏書票作品選集》,在內文第一頁介紹“館藏早年外國藏書票”,特別把狄更斯藏書票以四色印出來,并注明:“貼在一八四二年倫敦出版的《中國第二次戰(zhàn)役紀事》一書上,原票下方貼有一張書標,上寫:一八七O年六月,樸次茅斯,狄更斯藏書室?!?/p>
有趣的是,狄更斯另有一款藏書簽條。上寫“一八七O年六月,Gadshill Place,狄更斯藏書室。”而狄更斯在1870年6月9日逝世于肯特郡蓋茨山莊,不知三者之間有何關系?
上海圖書館于1949年6月16日開始籌備,直到1952年7月22日正式成立。它以典藏中國近現代圖書著稱,沒想到也收藏狄更斯的藏書和他的藏書票,不知是哪一位熱愛古書的留學人士把它找出來,可說是難得的中西文化交流的實物資料。
在聽說上海圖書館有這款藏書票時,我就非常羨慕,并以為今生不可能買到。一直到兩年前,我收到一冊名人藏書票目錄,突然發(fā)現了狄更斯的藏書票,不過,在我看來,以這一藏書票上的圖案之簡單,實在不值得目錄上標注的這個價錢。
票面上只不過是簡單的紋章,一頭獅子抬頭蹲伏在成螺旋狀的絲帶上,右腳舉著八角的花環(huán)。但是以狄更斯在英國文壇上的地位,也許有一天它在價位合理時,我會收藏。
鐵血宰相俾斯麥
1862年9月30日,俾斯麥(Otto von Bismarck,1815-1898)剛剛被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任命為臨時宰相,到下院預算委員會講話,就發(fā)表了有名的“鐵血政策”演說。他說:“自維也納議會以來,我國的處境一直不佳。要解決當前重大的問題,決不是靠演說、辯論或過半數投票就能解決的,惟一的方法只有鐵和血?!?/p>
后來他果然發(fā)動了三次戰(zhàn)爭:1864年聯合奧地利,打敗丹麥;1866年發(fā)動普奧戰(zhàn)爭,建立北德意志聯邦,以普魯士為盟主;1870年,發(fā)動普法戰(zhàn)爭,簽訂《法蘭克福條約》,隔年,大敗法國于色當,法國賠償50億法郎,割讓阿爾薩斯、洛林兩省予德國。威廉一世在凡爾賽登基為“德帝”,完成德意志帝國統一大業(yè)。后世遂尊稱俾斯麥為“鐵血宰相”。
這個使德國從一個落后的農業(yè)國一躍而成為中歐強大工業(yè)園的宰相,出生于沒落的貴族家庭,從小就不安分,活潑好動,學校的老師們都叫他“快樂的淘氣孩子”。大學畢業(yè)后,家里給他謀得文官職務,他卻不感興趣,寧愿經營自己的莊園,過了一段縱情享樂,愛好狩獵、游泳和騎馬的安逸日子。即使在他完成德國統一大業(yè),離開宰相職務,被封為羅恩堡公爵之后,也仍擁有一大片莊園。這款藏書票具體象征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難能可貴的是,他雖然天生好動,長大后又成為政治人物,但是他喜讀有內容的書籍,在歷史、文學、哲學和神學方面造詣很深。藏書票畫面的下方,正代表了他這方面的愛好。
整個構圖不同于一般的紋章藏書票,真是一款品位不凡的政治人物的藏書票。
巴黎塞納河畔的書攤
倫敦的查靈歌斯路、東京的神田書店街、北京的琉璃廠和畫面上的巴黎塞納河畔,可以說是淘舊書人的四大圣地,雖然我至今未到此一游,不過通過欣賞這款藏書票所描繪的情景,也可暫解我思念之苦。
特別是作者使用蝕刻的技法,讓畫面明顯有暮秋蕭瑟之氣。愛書人比肩而立,忙著翻閱自己屬意的書,偶然有一部書引起他的興趣,就會把它買下。送報童夾著剩余的報紙,悠閑地走過攤前。書賈蜷縮在攤旁,任顧客盡興地挑選。很像詩人戴望舒在《巴黎的書攤》中所說的:“其實,說是‘訪書’,還不如說在河沿上走走或在街頭巷尾的各舊書鋪進出而已……我之所以這樣做,無非為了自己的癖好,就是摩挲觀賞一回空手而返,私心也是很滿足的,況且薄暮的塞納河畔又是這樣地窈窕多姿!”
不過這是30年代的巴黎,今日不知是否依舊!但是隨著北京琉璃廠、東京神田書店街書價的高攀,和臺北光華商場的擁擠于一室,逛舊書店的情趣早已不如前人那般閑適了。更何況網絡日以繼夜地吞噬紙本書刊載的內容,說不定哪一天書本也會變得像酒柜里的精釀,只是偶爾才拿出來享用。
這款藏書票的作者是英國畫家布朗溫爵士(Sir Frank Brang-wyn,1867-1956)。他出生于比利時的布魯日,1875年舉家喬遷倫敦,并拜藝術與工藝運動的先驅莫里斯為師,他最喜愛魯本斯、倫勃朗、戈雅等人的作品,曾倡導恢復使用豐富、大膽色彩的藝術運動。特別是在他的蝕刻版畫里,更有著強烈的對比,加上流暢的筆觸和嚴密的線條組織,便構成這幅難得的書攤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