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運魯/文
小姜一手提著旅行包,一手攥著火車票,氣喘吁吁登上火車,對號入座,放妥旅行包,這才深深舒了一口氣。還好,臨窗而坐,窗外風景歷歷在目,可以一飽眼福。美中不足的,坐在對面的是位年過半百的老先生,若是撞上個少女、二奶什么的“紅口櫻桃”,鮮鮮的,艷艷的,朝她聳聳鼻子就值半張車票錢。
拂曉上車時,小姜就感到有點餓。8點左右,一位女服務員推著早餐車在過道里叫賣。小姜早已饑腸轆轆,習慣性地向內兜里一摸,糟糕,錢包沒了,站起來摸摸其他衣兜,也是空空如也。他記得很清楚,昨夜買過車票后就隨手將錢包放在了上衣的左內兜里,此后就沒有翻摸過它。有心告訴乘警,包里有400元錢,可很難說是在火車上弄丟的,十有八九在候車或上車時被人擠來擠去掏了去。他暗暗叫苦,也只能暗暗叫苦,說出來除了丟人以外,誰能幫他追回這個錢包熣饈,女服務員推著餐車走來,不少旅客伸手去買。飯菜好香好香,服務員很美很美,小姜只當這是“酸葡萄”,將臉扭向窗外,無奈地“欣賞”著大自然的風光。
對面的老先生買了一盒米飯,米飯上有少許菜肉。他禮節(jié)性地招呼小姜一句,小姜搖搖頭,謊稱昨夜赴宴喝醉了,現(xiàn)在還不餓,只想喝點白開水。說著當真拿著茶杯去灌白開水。幸虧白開水免費,尚可喝個“水飽”。這時他才想起“狡兔三窟”,當初若是把現(xiàn)金分放到三處,也不至于這么尷尬和難堪。
中午12點,那位推餐車的女服務員又叫賣走來。小姜餓得心慌,但又放不下臉面去乞討,也不好意思看人吃飯,說了句“昨夜沒睡,真疲倦”,就把胳膊當枕頭,趴伏在面前的小桌上睡起來。這招果真靈驗,鄰近乘客和那位老先生沒有打擾他的“美夢”。
半下午時分,小姜再次起身入廁。只因多喝了幾杯忘情水,他的小解頻率比那些打著飽嗝的乘客還要高。這時,一直低頭看書的老先生抬頭問他住哪兒,姓什么,到哪兒去。他說姓姜,貓不吃生姜的姜,北方人,到福州一家工廠去打工,月薪千多元。老先生一聽,立時露出驚喜羨慕之情:“巧得很,我也姓姜,也是北方人,咱是老鄉(xiāng)加本家,近著呢犖沂塹繳蝦Hヌ酵二弟的。小姜,你是第一次去福州吧煛
小姜答道:“我在那個廠子干好幾年了,同小頭目也挺熟的,還是個副組長呢。要不是父母打電話叫我回家蓋屋,我要干到年關才回去?!?/p>
老先生連忙掏出一支煙遞過去,小姜擺手說不用。老先生一臉微笑,說:“我兒子去年冬天下崗了,一直在家吃閑飯,吃得我連買包煙都困難呢。你是那里的老工人,能不能幫我活動一下,給我兒子安排個臨時工?!毙〗劼爜砹司?慷慨應允道:“不就是個臨時工嗎熌惴判暮昧,包在我身上犚槐市床懷雋礁觥姜字,你兒子跟著我干,我的翅膀也硬強。這樣吧,我到那里找?guī)讉€鐵哥們幫著疏通一下,準成牎崩舷壬十分感激,一面稱贊小姜古道熱腸,是難得的好人,一面表示請客答謝,成不成酒兩瓶,就不就一塊肉嘛。
吃晚飯時,老先生買了燒雞、狗肉和一瓶好酒請客。小姜只是謙讓了幾句。也不過分客氣,風卷殘云般地吃了個酒足飯飽。小姜吃得心安理得,因為他自信能為對方找到工作。
南京火車站到了,小姜要在這里下車,轉車到福州去。老先生塞給小姜200元錢,說是哪有托人辦事不花錢的熜〗推辭了幾番,還是接下了,說是辦不成事一定退還這筆錢,還讓老先生留下了家庭的電話號碼。
從南京到福州要坐20多個小時的火車,小姜連買車票帶買飯,到達福州時200元所剩無幾。小姜十分感激那位老先生,心想無論找到還是找不到工作,都要把200元還給老先生。小姜向廠里預支了一個月工錢,幾天后撥通了老先生留下的電話號碼:“喂,是老姜嗎熚沂切〗,關于你兒子找工作……”
“小姜,實話告訴你,我姓江河的江,我兒子有一份很不錯的工作,是大學的講師。在火車上,我從你的舉止神情上知道你一定遇到了難處,怕刺傷你的自尊心,便找個借口幫助你?!?/p>
“老人家,謝謝您犇潛是,我一定要還的,請告訴我你的詳細住址?!?/p>
“小姜,我不能收,因為那筆錢不是我的。去年,我在列車上遇到了類似的尷尬和無奈,有個小伙子也以類似的借口幫了我200元錢。后來我給他打電話,想問清住址歸還這筆錢。小伙子說,這筆錢也不是他的,他也遭遇過類似的困難,是另外一個人幫他的。小姜,我拿這筆錢幫助你,就等于還給了他;你拿這筆錢去幫助其他遇到困難的人,就等于還給了我。人活在世上,離不開相互間的幫助啊牎
老先生沒有留下地址就掛斷了電話,小姜久久地握著話筒,嘴里喃喃自語:“我會加倍還錢的,一定會……”
選自《中外故事》2000年第12期